79岁的赵鸣洲是退休语文老师，兴趣广泛，在老年服务中心内，他是诗词兴趣小组的指导老师。 记者 于岛 摄

　　养老院如同一个窗。透过这扇窗口，人们得以窥见种种有关养老的问题。

　　老人的家属失去联系，进而影响对老人的安置,这只是养老机构、老人家属二者之间的矛盾。

　　在沈城多家养老院的院长们看来，机构养老事业的发展面临种种困惑。这些困惑，绝非养老院一己之力便能解决的，有赖于相关政策及投入，也有赖于为人子女的支持与配合。

　　撇下病父“80后”儿子一年没露面

　　47岁的吴宽（化名）躺在床上，一部收音机被他压在身下，发出频段不准的“滋滋”声。

　　吴宽老家在辽阳县唐马寨镇翟家村，患有脑血栓，行动不便，进而较早开始了“养老”生活。

　　从2011年2月9日起，吴宽入住沈阳如意老年公寓，至今一年有余。

　　送吴宽来的，是他的儿子小鹏（化名）。回忆起吴宽刚入院的场景，公寓负责人于伶仍有印象，小鹏出生于1987年，是个“憨厚、实在的农村小伙儿”，“父亲患脑血栓，瘫痪卧床，他刚上班，天天给他送午饭，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。 ”

　　可就是这个印象不错的小伙儿，如今让于伶揪心。

　　自打去年三四月份交纳费用后，小鹏再没出现，手机起初能打通，如今已为空号。

　　吴宽依旧吐字不清，习惯听收音机，他还不知道，自己被儿子“撇”了。

　　于伶保守着这个秘密，她哄吴宽说，“你儿子出门挣钱去了，好娶媳妇，好给你养老。

　　小鹏过年也没露面，于伶发短信给他，“爸爸想你，来看看吧！ ”短信不回。吴宽病重，“父亲病危，速来！ ”再次发过去，又一次石沉大海。

　　于伶说，公寓曾找到小鹏供职的火锅店。对方称，小鹏去了保险公司。找到保险公司，对方却说没这个人。“我起初理解他的难处，可能工作不易、工资少，有难处，但后来更多的是担忧，现在说实话，已经是无助了。 ”于伶叹了一口气说，养员家属失去联系，“经济账”的事儿小。一旦养员病重、甚至发生不测，联系不上家属，只能滋生更多问题，还会越来越棘手。

　　类似事件，也曾让沈阳康利托老养护院院长朱丽艳遭遇窘境。

　　2009年，该养老院内一位老人去世，儿子拿走所有证件后失踪。没有证件、没有亲人签字，老人去世3年零1个月，遗体至今存放在殡仪馆的存尸柜内，费用已将近5万元。

　　沈城媒体曾“撒网”寻找老人的儿子，但至今没有消息。“遗弃老人的行为，法律有明文处罚规定。在法律层面上，老人和养老院的权益都是有保障的，但落实起来，真的很难。 ”朱院长说。

　　发展困惑

　　困惑1 私立养老院老人看病难

　　按照规划，在今年年底前，沈阳市养老服务中心每栋楼、每个护理区域都设有医务室，附近还将建设急救中心站、医院……

　　与公办养老机构的医疗优势相比，私立养老院大多在护理方面见长，在医疗服务上却是相当乏力。

　　在目前沈阳私营的所有养老机构中，还没有具备高水平医疗、护理双重功能的养老院。

　　对于任何一名入住私立养老院的老人来说，平时小感冒倒是无妨，一旦发病，私立养老院不能做CT、胸透，医疗力量不足，没法儿进一步检查。

　　养老院联系家属、联系救护车辆，这一圈周折下来，稍有闪失，老人救治可能就会被耽搁。

　　如意老年公寓负责人于伶说，对卧床老人来说，这个问题更急迫，“老人本来就行动不便，禁不起折腾，一发病却只能往医院折腾。 ”

　　着手建立这样的“复合型”私营养老院，相当于新建一个传统养老院，外加一个医院。投入资金之巨，私营养老院往往承受不起。

　　在这种情况下，私营养老院老人“医疗难”的问题只能持续存在。

　　困惑2 护理老年人的工人上哪找

　　“都去当月嫂、育儿嫂去了，谁还来养老院照顾老人？”提起养老院护工短缺的难题，一位院长如是说。

　　按照相关规定，养老机构护工与老人（半自理、全护理）的比例约为1：3。

　　而在沈阳众多私营养老院内，这个比例完全实现不了，很多护工“超额”完成任务。在某种程度上，这会直接影响到对老人的服务质量。“护工荒”带来的影响，在两个方面得到体现：

　　老人或子女来考察，若养老机构护工少，考察者对院内服务质量的印象便会打折扣，进而拒绝入住。“客流”得不到保证，这直接影响机构养老事业的发展。

　　护工群体流动性增强。干几天就走的多，干几年的少，“老手儿”更是每家养老院的“香饽饽”。没有相对固定的护工团队，一家养老院对老人的服务也得不到长久保证。

　　多名养老院院长反映，招聘护工后大多都是院内培训，社会上并没有与培训“月嫂”、“育儿嫂”类似的“老年护工”培训机构。

　　他们认为，老年护理事业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。通过系统招聘、培训，培养一批有技能、有爱心的老年护理工，这对养老事业的发展意义非常。

　　困惑3 养老院想装修，老人咋办

　　沈阳较早的私立养老院，有10多个年头。

　　在很多养老机构内，记者看到这样的景象：运动器材掉漆；房间里的床是几年前购置的、桌椅有的已经破损；有的养老院一楼返潮，墙面掉皮；有的老人在楼下找不到床位，只能缓慢爬楼，因为没电梯……

　　问起每位院长，养老院装修改造是他们共同的愿望。

　　而真要着手装修改造，最大的难题出现了：老人们得“挪窝儿”，往哪儿挪？

　　有的院长经营多处养老院，可以满足老人“流动”的需要。但从根本上，旧院舍环境破败的难题并不能得到解决。

　　无奈之下，众多私立养老机构只好继续维持原状。

　　这导致的直接结果是，入住老人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差；一旦有老人或子女来考察，这样的环境往往“过不了关”，养老院的长久经营也隐藏着危机。

　　在还没有新“血液”补充的情况下，“老牌”养老院环境破败的直接受害人，是每一位入住的老人。

　　困惑4 养老院收费标准，咋定价

　　在记者走访的多家养老机构中，月收费标准从七八百元“起步”，价格视老人自理、半自理、需要“全护”等不同情况依次攀升，最高价位达每月2000元，甚至更多。

　　多家养老机构负责人认为，工薪阶层养老者占大多数，这个群体有一定消费能力，但能力“有限”。养老院不能定价太高，将老人“拦”在门外，也不能不考虑成本，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。

　　如果养老院选址市区，租金、人力成本都不低，会拉高养老院的成本，收费自然要高；如果养老院选址郊外，因为交通等因素影响，难以保证养老机构有充足“客源”，价格可以适当调低，但经营风险也不小。“价格就是试着来，涨价得十分小心。”某养老院的负责人称，养老院的效益好坏，直接决定在“投入”上的力度。

　　拿雇护工来说，雇一个人多一份支出，还涉及涨工资留住人的问题，“是雇还是不雇，工资是涨还是不涨？这都和收费定价有关系。说到根儿上，只有收入保证了，养老院才能越办越好，老人们的生活质量才越有保证。 ”

　　困惑5 子女当“甩手掌柜”咋办

　　天天来，每周来，每月来，每年来，不叫不来……

　　老人入住养老院，子女探望次数多不多？这几种探访“频率”几乎可以概括绝大多数。“我见过常来照顾的子女，一口一个‘妈妈’，乐得老人合不拢嘴。 ”如意老年公寓负责人于伶说，这种孝顺的子女感染着养老院的工作人员。

　　但与此同时，有的子女把老人送进养老院，随后当起了“甩手掌柜”，让人心寒。

　　有院长反映，老人入院时自带被褥，因为多次便溺、即便多次清洗，被褥的异味也久久不散。“给子女打电话，提醒换被褥，或者由我们代买，对方说个啥？‘那么大岁数了，将就将就得了’。 ”“有的老人病了，或是心情不好，我们帮忙联系子女，说得好好的，‘我明天就去’，老人等了一天不见人影，再打电话，还是说‘明天就去’，老人就等着吧……”提起“甩手掌柜”的子女，一位院长如是说。

　　在多位养老院院长看来，养老是多种力量“撑”起来的事业。

　　养老工作人员没权力要求老人子女怎样做。他们只能抱以期待，希望子女对养老机构能给予善意回应，给老人发乎孝心的关爱。